1964年，全國青年足球錦標賽在長沙南門勞動人民廣場舉行，各省都有代表隊參加。 中國隊沖擊1982年西班牙世界杯（第十二屆）好一個蘇永舜教練帶領(lǐng)國家隊雙殺沙特，零封亞洲冠軍科威特。下午三點比賽開始。
文/胡國平
1964年，全國青年足球錦標賽在長沙南門勞動人民廣場舉行，各省都有代表隊參加。雖然在教委的組織下，來了幾千學生參賽，但在爐渣壓平的、碩大的球場內(nèi)，卻顯得寥寥無幾，空蕩蕩的。從那時起，我認識了足球，認識了球場，對于輸贏不僅有了概念，還有了實在的砝碼。1978年10月航拍的長沙市勞動人民體育場（后改名為賀龍體育場）。它的東南邊都是菜地和農(nóng)舍。 圖源/長沙市城建檔案館后來，學生的紅領(lǐng)巾變成了紅袖章，足球場變成了大會場。期間，這里經(jīng)常聚集各色人等，場上五彩斑斕，卻無人再談黑白之球。歲月匆匆，轉(zhuǎn)剎已是年青人。1981年，我在輪船貨運公司木駁船上上班。船頭船尾，空空蕩蕩，幾個老男人，孤跡瀟瀟，沉默無言。船舷旁流水嘩嘩，遠處岸基可望而不可及，一眼望去，水天一色冰冷凄涼。船上連起碼的電都沒有，還好有個一尺方寸的收音機，是聽天氣預報用的。那時的我，很想了解外面的世界，更想聽聽外面的聲音。于是，將它拿出來用，運氣好，上手一開就正好收聽到體育直播。“各位觀眾，各位聽眾，您收看的是十二屆世界杯中國隊與沙特隊的一場比賽。比賽已是下半場，上半場中國隊兩球落后。”孫正平解說鏗鏘有力，急促而又極富煽動性。怕影響別人，我趕緊將音量調(diào)小。“守門員李富勝將球發(fā)出，五號遲尚斌帶球上前幾步，迅速將球轉(zhuǎn)移至中場。十四號劉利福接球后，面對沙特隊前鋒的兇狠鏟斷，巧妙橫轉(zhuǎn)給跑到位的中場隊員六號黃向東。黃向東看到左邊空襠，毫不遲疑，迅速將球傳給左邊鋒線十三號沈祥福。沙特隊后防緊緊圍逼，機靈的沈祥福又回傳給中場二十號中場陳熙榮，陳熙榮迅疾傳到右邊鋒線上十五號古廣明。古廣明帶球左晃右晃，機靈的騙個幾個沙特隊員，果敢的下底傳中……”
“好樣的！中國隊兩翼齊飛，傳中球劃出一條美麗的弧線，快馬趕到的中鋒十八號容志行高高躍起，頭球一蹭，皮球應聲進網(wǎng)！”
這一進球，不僅中國隊象打了雞血樣。聽孫正平的臨場解說的話語也是打了雞血樣：“各位觀眾！各位聽眾！上半場中國隊雖然兩球落后，但血性方剛的中國隊員們，面對腳法細膩，身材高大的沙特隊玩起了貼身緊逼的打法，下半場不到三十分鐘，中國隊己經(jīng)反超，三比二領(lǐng)先沙特隊了！”
此時此刻，我如同在現(xiàn)場一樣，高興得手舞足蹈，我想喊，想鬧，但有人在睡覺，不能太放肆。后來，在足球報上得知，那天是亞太地區(qū)進世界杯決賽圈的決賽，中國足球隊四比二反超沙特隊屬世界級的反超。那時，中國、科威特、沙特、新西蘭聚在一組，勝一場得兩分，平一場得一分，輸一場不得分。 好一個蘇永舜教練帶領(lǐng)國家隊雙殺沙特，零封亞洲冠軍科威特。只要新西蘭不贏沙特五球以上，中國隊就進世界杯決賽圈了。但西亞球隊和伙放水，迫使中國隊無奈參與附加賽，和新西蘭過招，結(jié)果一比二輸給新西蘭，失去進軍西班牙的良機。那個時候，中國足球隊是西亞球隊的克星，日本、韓國足球真不算什么。作為中國球迷，我們心態(tài)放松得狠，根本沒有危機感。因此，對于這種結(jié)果還能坦然接受，下次再來就是。記得，第十二屆世界杯意大利奪冠，金童羅西的輝煌離不開意大利總統(tǒng)的慧眼。當時，羅西因吸毒關(guān)在監(jiān)獄，作為老球迷的意大利總統(tǒng)下令提前將其特赦。羅西也不負眾望，決賽階段獨進六球，為意大利隊奪冠立下頭功。
那屆世界杯，讓我們這代缺乏沖動的年輕人，真正窺探到世界杯賽事的五彩繽紛。更神奇的是，足球王國的球王貝利，從此成為我們嘴上的常客，球迷們一聊到他便滔滔不絕。那時，他隨到哪個國家，都會被總統(tǒng)接見，他是見到各國總統(tǒng)最多的人。他也喜歡丟點大的，每次世界杯賽前，總有好事媒體請他預測本屆世界杯會花落誰家。他那個“爛嘴巴”，也會裝模作樣，掐指一算。而只要他算到哪隊，哪隊就進不了決賽。別人質(zhì)疑時，他也只能悻悻地說，“足球是圓的”。十年前，章魚保羅的神奇表現(xiàn)，讓烏雅嘴貝利從此淡出了足球界預測圈。其實兵敗吉隆坡后，中國足協(xié)對中國足球也有了新的認知，廣大球迷也給予了更多厚望，各級聯(lián)賽如火如荼地舉辦。1983年6月，在湖南長沙舉辦的賀龍杯，更是贏得了各地球迷的廣泛支持與青睞。八一隊、北京隊、湖北隊、遼寧隊等均悉數(shù)到場，能容七萬人的體育場里，場場曝滿。特別是有湖南隊的比賽，更是擁進去十萬之眾。那時國內(nèi)最火爆的球市非長沙莫屬。“賀龍杯”足球賽是80年代創(chuàng)辦的國家A級比賽，創(chuàng)造了當時全國最好的球市，它承載著許多人的足球記憶、承載著當時中國足球的希望和夢想。1983年6月，“賀龍懷”首屆比賽在長沙賀龍體育場召開，由于種種原因，在1989年以后停辦。時隔27年后，2016年3月22日，在賀龍元帥誕辰120周年紀念日，“賀龍杯”足球賽再次在長沙賀龍體育館啟動，圖為啟動儀式。那年月，票價3角錢一張，不算蠻貴。我們貨運公司、客運公司的許多長沙滿哥此時均休年度假，為的就是看賀龍杯球賽。決賽是湖南隊對陣湖北隊。六月下旬，天氣很熱，那時不講紅旗多少，只講人數(shù)，長株潭球迷占絕大多數(shù)，真不錯。湖北球迷也來了幾千，他們豎起的橫幅是“天上九頭鳥，地上湖北佬”，大有喧賓奪主之勢。比賽還沒開始，球迷的較勁就開始了。下午三點比賽開始。這里要說一句，看臺己翻修過，雖是坐在水泥階梯上，但比原先好多了。球場也不是爐渣地了，國產(chǎn)的草皮雖不是那樣鮮亮，但也稱得上綠茵場了。湖北隊那年月在國內(nèi)是算有名氣的，幾番鏖戰(zhàn)下來闖入決賽真不容易。而湖南隊除了絕對主場優(yōu)勢外，得益于組委會救駕心態(tài)、救球市心態(tài)，主裁判的照顧是必須的。
賀龍體育中心被譽為“中國足球福地”
湖北隊不愧為“九頭鳥”，決賽哨聲一響，就發(fā)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攻擊。湖南隊門前險象環(huán)生，所有隊員疲于防守。眼看招架不住，看臺上主場球迷更是心急如焚，人浪一浪比一浪高，大鼓擂得咚咚響，口號喊得震破天，看來這陣式把湖北隊嚇退了。一直到下半場，門可羅雀的湖北隊門前才遭遇到前所未有的沖擊。我清楚記得，湖南隊右路開出角球，球直飛遠門柱，埋伏在遠端的湖南隊十六號小個隊員，橫空出世炮彈一樣，平行將球狠狠頂進網(wǎng)窩。這時，已全場起立的球迷，幾萬人同時發(fā)出怒吼與尖叫，緊接著，巨大的鞭炮聲響徹球場各個角落。濃煙滾滾之時，幾萬人同時喊著“十六號、十六號”。那個冠軍來之不易，激動人心的場面永生難忘。80年代末的長沙賀龍體育原貌 圖源/長沙市城建檔案館那是我在現(xiàn)場感受最深的一場球。我想退場時，從南大路、勞動路、天心閣一直到小林子沖、侯家塘，長沙市交警、公安肯定全員上崗，嚴防死守。那時在船上工作，基本上常年都是水上漂。但鬼使神差樣，有個小妹與我談起了戀愛。船到長沙我就往她那里跑，不論兩人多熱鬧，多親熱，到時間必須上船。最重要的是，每個星期二妹子都幫我買了足球報。那年月，足球報是緊俏貨，每次買了報，等我們依依不舍離別時才給我。我估計，她怕我只會看報不與她講話了。其實，那年月十三屆世界杯已在醞釀中，國際足聯(lián)是很照顧中國的，把東亞，西亞分成兩個大組。在東亞大陣容中，由主教練曾雪麟統(tǒng)領(lǐng)的氣宇軒昂的中國足球隊，是最有希望沖頂?shù)摹?/span>作為球迷，我們都看好他的全攻全守的打法。那時他53歲，大半輩子都在綠茵場上。接過這極具挑戰(zhàn)性的教鞭，他終想看到絢麗的希望之光，在他手上閃爍起來。然而，“出師未捷身先死”。1985年5月19日，主場作戰(zhàn)的中國隊竟輸給了郭家明帶領(lǐng)的香港隊。那個夜晚，全國上下像炸開了鍋一樣，球場的騷亂一直延伸到街頭，有幾家領(lǐng)事館都難幸免。這場因輸球?qū)е碌那蛎则}亂，在中國足球歷史上被定格為“5·19事件”。憤怒的球迷將矛頭直指中國足協(xié)，直指主教曾雪麟。信件雪片一樣飛往曾教練，聽說有寄刀片、彈頭及繩索等等。
對于這場比賽，足球界及球迷圈均認為是不應該輸?shù)摹?/span>曾雪麟教練迫于壓力，引咎辭職在所難免。那時，作家理由（人名）寫的一篇報告文學，名為《傾斜的足球場》，對這場騷亂給予了客觀的評述。痛定思痛，抱著改革開放發(fā)展的觀點看這事，我們還是自我安慰多。“十幾億人的大國選二十幾個會踢足球的人應該沒問題”，就是這簡單樸素的觀點，支撐我們對國家足球隊的信賴與支持。只要是國足的人員調(diào)動、教練組動向、國足訓練及友誼賽的情況，都會成為我們茶余飯后的熱談。我們對中國足球是否后繼有人也十分關(guān)注。有年在莫斯科舉行的世界青年錦標賽上，中國青年足球隊在歐洲列強重圍下，過關(guān)斬將，在四分之一的比賽中還狠狠地羞辱了英國隊，干凈、利落地贏它個二比零。當時足球報頭版頭條大字套紅刊登，“英國足球首次敗在中國腳下”。可以講，看到這標題，人就血液沸騰，再細細品味這場球的報道，李華筠的神奇表現(xiàn)，隊員們的眾志成城，只要我們后繼有人，將來肯定有希望。那一屆青年錦標賽上，阿根廷的馬拉多納與中國的李華筠雙雙被評為希望之星。哎，怎么說呢，后來馬拉多納成長為一代球星，而李華筠卻默默無聞，中國足球土壤出問題了嗎？對球迷而言，中國足球進不了世界杯實是奇恥大辱，國足小伙們競爭壓力大，名氣也大，受到吹捧后不知所以了，自以為是明星。眼光高了，思想有點打滑，怕受傷，后來總覺得他們玩命奔跑，努力拼搶的鏡頭少了。錢袋子卻越塞越滿，五星紅旗沒有紅票子過硬了。接下來十四、十五、十六屆世界杯，屆屆打得爛，兩次栽在韓日手上，一次栽在十強賽中。十幾年就滋養(yǎng)了所謂恐韓癥，不知害羞堂而皇之搬上了各媒體體育版面。以至于那年中國隊與韓國隊在賀龍體育場交鋒，我怒發(fā)沖冠應約給某報刊發(fā)了廣告語：“來點神，不剁韓國不散工”。該報還怕傷和氣，把那“剁”字改成了“贏”字。足球界已缺乏血性，隊員們再不陽剛，連報社都縮頭縮尾了。口袋里有錢了，外國教練都想與中國足協(xié)合作，一個又一個，帶來的足球理念總不合水土。成長的足球市場，成長不了一個優(yōu)秀足球隊，什么霍頓、施拉普那等等，在中國足球場混跡不久都自動告饒，打道回府了。只有南斯拉夫人米盧執(zhí)教中國男足后，提出一個嶄新概念，即“快樂足球”。2002年，避開韓日后，中國足球隊神奇地提前一輪打進世界杯。記得那晚，在卷煙廠朋友家看球，買了幾瓶啤酒，坐姿是一個式樣，右腳壓左腳。他家小青年球迷講，“這樣中國隊一定贏”，可愛的球迷什么怪招都使出來了。那天，中國隊硬是三比零涮了阿聯(lián)酋。球迷們如同打麻將一樣，贏噠睡不著，輸了也睡不著，那晚我興奮的死活睡不著。在2001年10月7日，亞洲區(qū)預選賽國足以1比0戰(zhàn)勝了阿曼，闖進2002年韓日世界杯的決賽隊伍。當裁判吹響結(jié)束哨音的時候，央視的屏幕上打出了五個大字。那年在世界杯決賽圈打了一個轉(zhuǎn)身，沒進一個球，以倒數(shù)第二名打道回府。最倒霉的是伊朗隊碰上了德國戰(zhàn)車，十一比零敗下陣來，倒數(shù)第一。五十步笑百步，別講了，真丑。中國足協(xié)就是有韌性，到了黃河心還不死。2008年，借主場奧運會之神助，國家奧運足球的目標是進四強。我與別人爭論時，就說肯定不能：“開玩笑哦，你怕是乒乓球哦。”
08奧運會，董方卓打進了中國男足奧運歷史上的第一球
當時與國奧同組的是巴西、比利時、新西蘭，這幾個隊都虎視耽耽，沖著奧運冠軍來的。果不其然，國奧隊兩負一平小組墊底。最可恨的是，還背個黑鍋回了，“中國隊是最沒有進取心的球隊”。當然，友好的薩馬蘭奇主席是不會這樣講的。作為球迷，我們懷念蘇永舜那年月的兩翼齊飛，更懷念曾雪麟硬朗的全攻全守打法。然而時過境遷，各位學者、專家都在削尖腦殼研究足球打法、陣式，各種說法，層出不盡，可是一碰韓日就如臨大敵，更不談西亞列強。如今，要成績的大牌教練都不敢接中國隊的教鞭，銀狐里皮來了，1.4億的人民幣，錢這東西讓這老教練放下了金牌教練的架子，接過中國足球隊的教鞭。
情況會怎樣，足球是圓的，難辯。我只知道，前一段時間的世界杯亞洲區(qū)四十強賽上，中國隊被菲律賓逼平。從頑疲小子到如今，我這資深老球迷，還真想看看中國足球隊，在世界杯決賽圈進上一個球，比贏一場賽。本文寫于2019年10月，此文寫作后不到1月時間，11月14日，中國男足在2022年世界杯預選賽亞洲區(qū)四十強賽中，客場1:2不敵敘利亞隊，里皮于賽后新聞發(fā)布會上宣布辭職了……*本文由城市記憶CityMemory獨家發(fā)布，作者 | 胡國平，編輯 | 明明，圖源網(wǎng)絡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