長沙第一代股民的苦與樂
專欄：長沙記憶
發布日期：2022-04-2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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全民炒股盛宴，長沙人不會缺席1986年11月14日，鄧小平向紐約證券交易所董事長約翰·凡爾霖回贈了一枚飛樂音響股票，凡爾霖成為持有新中國股票第一位外國人。而深圳新股中簽率為10%，且可認購1000股啊！
1986年11月14日，鄧小平向紐約證券交易所董事長約翰·凡爾霖回贈了一枚飛樂音響股票，凡爾霖成為持有新中國股票第一位外國人。1990年12月19日、1991年7月3日，滬深證券交易所分別正式交易，深發展、大小飛等13只股票登陸中國證券市場，中國股市誕生了。
1990年12月19日，上海證券交易所正式營業
上世紀九十年代的十年間不平凡。1990年北京熱熱鬧鬧開亞運會，上海和深圳的股市如火如荼，證券公司門前人山人海，爭相搶購供不應求的到手就發財的股票，人人都為股票發瘋的時刻，成就了1993年潘虹主演的電影《股瘋》，1994年公映后轟動全中國，掀起全民炒股的瘋狂熱潮。
《股瘋》是香港藝能電影有限公司、瀟湘電影制片廠合作拍攝的喜劇影片，由李國立執導，潘虹、劉青云領銜主演，于1994年元旦期間在中國內地公映 ，同年5月13日在中國香港上映。
1992年8月9日，深圳發售500萬張新股抽簽表，引發的“8·10”事件，重創深圳股市，5天內狂跌285點，跌幅達8.1%。10月26日，中國證監會火速登場。
敢為天下先的長沙人不會缺席和遲到“全民炒股”盛宴的，連我這膽小怕事、循規蹈矩之人也參與其中。
上世紀九十年代初，長沙五一東路89號（附11號），一棟普通四層樓房，北朝五一大道、長島飯店和省外貿，西與鐵路文化宮相接，東毗鄰長沙大廈。這里時而人聲鼎沸、歡呼雀躍，時而門可羅雀、悲歡離合，幾米外公交站的客流隨之起伏……此處為長沙建行證券公司（現為國泰君安證券長沙營業部），曾集合著一群“敢為長沙天下先”一一長沙第一代股民、最早的證券投資者。
原長沙建行證券公司處，現國泰君安證券長沙營業部
邱力原、李布維、鄧可人、吳鎮南等先知先覺者，早年闖蕩深圳股市并在深圳8·10事件中，用麻袋裝著10元面值現金和從河西高校借來的身份證，再雇人排隊買新股認購證……掘得第一桶金后，殺回長沙炒股。始在五一廣場西北角市一商局二樓會議室舉行報告會，后又定期開辦“六合智”股市沙龍。
我開始以為是講買“六合彩”彩票的報告會，他們深入淺出、現身說股。鄧可人的“雙劍合壁”理論：股市有基本面和技術面，技術面要服從基本面，因為中國股市當時是機構操縱的病態的政策市；李布維的繩結理論：一根繩子剪斷后再接，不管接頭打得多好，繩子長度還得縮短，炒股要做波段行情，不要頻頻做短線；吳鎮南的陰陽線猜想：1、3、5 收陽，2、4收陰。
邱力原這位三湘股神、長沙證券學會會長的宣講極具鼓動性。先煽動大家買華天酒店的股票，他身先士卒殺入，開出一輛桑塔納，讓我們這些散戶羨慕不已（據說不久桑塔納又倒車“開回”股市了）。后又發動炒“領袖”板塊——湘股。他們盤中解盤，收市后進行股評（證券學會辦公室就設在一樓半，我等跟風也賺了些錢，這是后話了）。又在一中初中部舉辦股票夜校培訓班，七個學時收費99元，有點貴，但獲益匪淺。我就這樣“誤入歧途”近三十年，嘗盡了股市帶給我的酸甜苦辣。
邱力原培訓班宣傳圖（圖源網絡，2019年）
1993年12月20日，湖南兩只A股聯袂上市首登深交所，遭遇滑鐵盧、敗走麥城。
湘中意A0548，發行價2.88元/股，首日開盤價即最高價7.5元/股，收盤價6.6元/股，溢價（6.6～7.5一2.88元/股＝3.72～4.62元/股），扣除單邊路費和認購證費用（3～4元），純利不到1元/股，即中1簽獲利500多元，不含只買1張認購證就中500股的幸運者。
認購湘火矩A0549的命運也差不多，因為中簽率只有0.1608%，用2000元買1000張認購證，才能認購500～800股。而深圳新股中簽率為10%，且可認購1000股啊！
兩家公司采用在規定時間內無限量發售認購申請表，每張表收費2元，搖號抽簽，每個中簽號可認購500股，避免了深圳8·10事件重演，卻讓打新者無利可獲。難怪李布維無可奈何嘆曰：他虧損不大，另一位資深人士買認購證，就花了幾十萬元，最后賣廢紙都賣了幾十元。湘中意上市后，股價持續下跌，他因籌碼太多拋都拋不出，最終損失嚴重。一位股民哭訴，她買了1000張認購證，中了750股湘中意，上市當日未拋，不久破發，只得割肉，共損失2千多元，大半年的工資，股票玩不得啊！
我這位準股民只各買了5張認購證，花20元買張門票，看到了連認購新股也有風險啊！入市得悠著點。
1994年春節后，我到五一路長沙建行證券公司準備買鐵路兩年期債券，年利率13.5%。只見一樓大廳也買賣股票，那時銀證未分開。
一樓東半部為散戶廳，北面掛著幾排單個顯示器組成的屏幕墻：滬深個股行情，分時走勢圖、日K線、個股成交狀態……紅紅綠綠的數字不停地滾動，讓人眼花繚亂、應接不暇。坐或站立的股民，虔誠地抬著頭，雙眼緊盯屏幕，不時地用筆在本子上記錄著。
不太大的廳堂，人群熙攘，煙霧伴著汗臭味、檳榔味彌漫著有限空間，笑聲、哭聲、罵聲、尖叫聲、吆喝聲此起彼伏、震耳欲聾。我有點不適應正想離去，偶見前排的廣州同學彭彥招呼我。擠坐在她旁邊，她勸我買點股票試試，并告訴我如何看盤、委單……聽著，有點入門了，不就是國庫券二級市場那樣低進高出嘛，看來我與股市有點緣了。
當天中午就到小吳門湘賓省證券登記公司開戶，滬深賬戶各收30元，再到建行證券領取股東卡，將原準備買鐵路債券的8000元存入，1994年4月19日正式成為股民。
入市之初，我未貿然操作，先看看書，又連續三天選擇湘火炬進行模擬買賣，感覺不錯有錢賺，戰戰兢兢在3.03元價位買入1000股。翻紅了，還在漲，在3.15元價位賣出，很快成交，0549收在3.17元。收市后打交割單查詢竟賺百多元，當晚失眠了。連續三天買進賣出0549，資金余額增加九百多元，相當于三個月的工資啊！
搞第二職業得多少天？其實當時是T+0，當天可做幾個來回，初次上陣不敢戀戰，但戰績不差。于是將未到期的存單和國庫券全部變現投入股市，這可是用來買房子和供兒子上大學的老本，不容有差池啊！但富貴險中求，不冒險怎么買大房子?但我操作很謹慎，不追漲殺跌，只買中低價股，炒熟悉的股，每單最多委2000股，半年多來賺多虧少。
我開始炒股在單位是不敢聲張的，虧或賺都無人分享，但我兒子卻知道，哪天我買了好菜或好吃的零食或帶他去大飯店吃飯，就一定賺了。
其時正值93、94年第一個全面熊市的底部，股諺云：選股不如選時，選股如選妻，沒有只跌不漲的股市。
作者的部分證券賬戶卡
1995年底至1996年初，熊市已走三年，眾多股票跌至谷底，深發展6元多，四川長虹7元多，深科技4元多，2～3元的股票比比皆是。湘中意和湘火矩這對湘女姊妹花，早已跌破發行價，塊多錢一股，湘股成臭股了，只等帥哥來牽手投胎成香股。
管理層暖風頻吹，利好不斷：“四不”、“三大”救市政策，降息、停辦保值貼補儲蓄業務、“穩步發展，適當加快”……
1996年4月1日至12月12日，上證綜指飆升至1258點，漲幅達124%，深成指沖到4200點，漲幅達345%，漲幅達5倍以上的股票超過100只。
滬深兩只領頭羊帶頭攻關奪隘，四川長虹從7元起步，12月上旬漲到27.45元，深發展從6元起步，12月12日達20.5元；湘中意也漲到9元多。
此時，我賬戶股票市值達40多萬元，增值5倍之多，其中含反復操作湘中意、火矩的盈利。告別喧囂嘈雜、煙霧繚繞的散戶大廳，坐到二樓大戶室，一臺電腦、自行委單，一份證券報，中午免費盒飯，悠哉悠哉。
此時一樓散戶大廳內，東西兩頭顯示屏，如映山紅漫山遍野、文革年代的紅海洋；人山人海、熱鬧非凡，后來者只能在前坪聽股情、打手勢，連賣小菜和茶鹽雞蛋也想進去。那位因買湘火炬被套幾千元的神經病，又唱又跳像范進中舉一樣念念有詞：“中了、漲了！”公交車也提前到站了，上映長沙版的“股瘋”……
好日子沒過上一年，風險悄然而至，股諺又云：沒有只漲不跌的股市，久漲必跌。
從10月起，冷風頻吹，利空接踵而至，政策開始轉向，證監會連發“12道金牌”。前十道金牌下來，市場不理不睬，漲勢依舊。第11道金牌，恢復漲跌幅10%限制，12月13日這天我的股票全部漲停，仍沒意識到風險如泰山壓頂，還委單想買北京天橋2000股，哪買得進?卻成交了，原來是錯按賣出鍵了，好懊悔，引來股友的嘲笑。
1996年12月16日，《人民日報》頭版頭條刊登特約評論員文章《正確認識當前股票市場》，告之大眾：4月份以來的暴漲，是不合理的和非理性的。股市應聲暴跌，滬市綠葉覆蓋，深市綠草如茵，好一個“綠色星期一”。12月24日，與12月9日相比，滬市跌去31%，深市跌掉38%，1200億紙上財富蒸發了。
股市內哀鴻遍野、風聲鶴唳，眾多股民的數字財富一夜焚毀殆盡，股市局外者幸災樂禍、奔走相告：股市大跌了……
我的賬戶市值縮水了30%多，股友祝福我“北京天橋”下橋快，因“烏龍球”而得福，若再多來幾個這樣的“烏龍球”就逃頂了。此時，恰逢單位集資買房、兒子上大學、老父住院、去世、買墓地等用去近十萬，賬戶市值又縮水了，只得下樓屈就中戶室。好在我全部是自有資金，不透支、不借錢、留足基本生活費，當然不能帶兒子到大飯店了。
三樓特大戶室的帥哥美女們，大哥大不響了，桑塔納也不開了。大家見面只說“套了嗎”，不說“吃了嗎”，一樓散戶廳的冷清多了，打牌的打毛衣的多了，該上班和做生意的也不來了，那些天天來的嗲嗲娭毑也少來了，連門口賣證券報、雜志和盒飯的也休息了，不遠處的公交站客流也少多了，“股瘋”在長沙停播了……
股市如海，波濤洶涌、跌宕起伏，股市如天象，陰晴圓缺、寒熱輪回，有著自身規律可循。中國股市是有社會主義特色的股市，聽黨的話，跟著政策走，才是炒股的光明正道。
新興的中國股市好不容易走出了1994年第一個全面熊市，經受了1995年的成長中的挫折，剛迎來了1996年第一個全面牛市，不會就此偃旗息鼓的。
果不其然，政策暖風逐步開始呵護市場，1996年12月18日、25日、27日，深滬交易所老總，三大證券報，接二連三發聲指出：過度投機得到初步遏制，股價合理回歸，近十多天股市變化表明廣大投資者對中國股市長期發展充滿著希望。
年終決算，1996年滬深兩市全年大漲，上證綜指全年累計上漲65%，深圳成指漲幅高達226%。全年上漲個股占比79%，下跌個股僅占21%，而全年A股總數卻從311個增至514個，單年增加約65%，新股擴容猛于虎，正說明“IPO(新股）規模和數量增加，股價就下跌”的邏輯是不對的。
多數情況下，IPO多了股票供給多了，股價反而上漲，因為政府開設股市，就是要多發股票，就會想方設法將股價搞上去。看似簡單的道理，當時好多人就是搞不清白？
1996年前后的上證指數走勢
市場總會有機會的，但只留給有準備的人，認購新股穩妥，不求大富，稍賺即安。
1996年12月26日起，發行股票可以采用上網定價、全額預交款和儲蓄存款掛鉤方式。每一賬戶申購委托以1000股及整數倍，最多認購10000股，每1000股可獲一個申購號參加搖號抽簽，每中一簽，可購買1000股新股，沒中簽的保證金解凍后，又可參加另一個新股的認購。
我先認購上交所發行的“蘇州高新”1000股，預交款近八萬元，獲得10個申購號，中一簽獲配1000股，上市當天拋出獲利叁萬多元。又在深市申購10000萬股“廣西虎威”，居然又中一簽，即時拋出，凈賺萬多元，短短十多天利潤達50%。嘗到甜頭后就盼發新股，又開了幾個戶頭，如法泡制又中幾簽。
這在散戶大廳傳為佳話，稱我為“中簽專業戶”，還有兩個美女股友特地請我吃飯，要我傳授秘訣，吃人咀軟，只好將上述經驗和盤托出，并告之最好在上午10點和下午2點委單，她們還不滿足，我只好說要去南岳拜菩薩，據說有個真去了。至于后來有沒有中簽，我就不得而知了，她們沒再請我吃飯了。中簽純靠運氣而已，或有點天時地利人和的因素在內罷了。
股市開創之初，股民名聲不好聽，等同于改革開放初期的個體戶或投機倒把者，很多單位有不成文的規定，黨員和干部不準炒股。有次對面省外貿的紀委書記來了，嚇得外貿的人都躲起來（后來據說這位書記也來開戶了）。
股民都是點頭之交，大都不知姓甚名誰，也不知對方在何單位工作，統稱大個子、胖子、猴子，或老張、老李，或外貿的、鐵路的……有位解放軍據說是國防科大的，肩挑一杠三星，后來變成兩杠一星，我開玩笑說，“你都少校了，還敢穿軍裝來炒股?”他后來就不穿軍裝了，直到后來轉業當上公安，我們都不知道他姓什么，只稱“解放軍”。鐵路醫院王爹最喜歡炒深市的“猴王股份”股票，稱他為猴爹。我因多中了幾個新股，曾稱我為“打新專業戶”。
1997年，湘計算機、金健米業等湖南的股份公司，利用滬深交易所電腦交易系統發行新股，全額預交款，不封頂，按認購額的比例分配新股，余額即退。很多股民不認可，但我交了萬多元，各配給百多股，待上市后各獲利千多元，我心滿意足了。
1996至1997年，全面牛市，1997年繼續大幅擴容，A股總數從514家增至720家，增幅達40%，股價上漲公司數量占64%，下跌的只有36%，上證綜指和深證成指漲幅均有30%。
我全年收益也達30%以上，持有的粵麗珠（0513）和深赤灣（0022）股票價格翻倍。手頭有錢了，新房裝修就找裝修公司，按高標準設計，全房用238元/平方米的圣象木地板，這在當時是最高檔的。又拋出麗珠集團股票7000股，攜帶現金6萬元專程去深圳購買全房黃花梨紅木家具，光床就用去1.2萬/張，尺寸為2*2米，這在當時也是少有的。這全搭幫鄧公開創的股市，讓我等工薪階層有些余錢剩米改善生活條件了。
至今我還清楚記得，1997年1、2月份，股市時漲時跌，皆因鄧公健康消息左右。2月17日，上證綜指大跌8.9%，次日又大漲7.6%，20日清晨開盤前，新聞中傳來噩耗，鄧小平于1997年2月19日在北京逝世。滬深兩市大幅低開，上指低開9.6%，個股幾近全部跌停，隨后企穩回升，收盤時微漲0.2%，個別股票由跌停到漲停，振幅近20%。典型的“利空出盡是利好”，國家隊入場救市啊！
進入3月份，深成指突破4000點，滬指逼近1200點，距1996年12月的1245點近在咫尺。
我堅守陣地，不但沒有恐慌拋股票，還少量買入，遺憾的是沒有多買點深發展和四川長虹兩只龍頭股票。
我幾乎滿倉進入波濤洶涌的1998年，國內特大洪水來襲，亞洲金融危機引發香港的“金融保衛戰”，導致6月初開始，兩市行情急轉直下。滬指由1400多點狂瀉至1100點以下，在央行三次降息利好政策刺激下，年底勉強收于1150點，全年僅小跌4%。而深圳成指全年跌幅較大至30%，而我所持股票多為深股。
此時我有點迷茫，我已于8月份提前十年退休，成為“朝九晚五”的職業股民。上午九點鐘到股市，打開電腦，翻閱三大證券報，查看有關信息，制定當天操盤計劃。中午吃免費盒飯后，或瞇一下，或來幾盤三打哈，一點鐘又開始盯盤至三點收市，作記錄和小結，查看虧贏多少。再到一樓散戶大廳聽股評家盤后解析，向老師請教，和股友交流，5點回家，晚上還得做作業畫K線圖等，退而不休再就業啊！
但比上班時炒股輕松些，手頭有份工作要完成，還怕有人打小報告，畢竟上班有時要開溜，有時還要占用辦公室的外線電話委單和聽168盤中解盤，故毫不猶豫地提前退休了。
當時規定年滿五十歲，工齡30年可以提前退休，并傳說以后退休就要進社保。當時鐵路退休工資較高，比上班的工資還要高，只是沒有獎金和崗位津貼。炒股一天賺個幾百塊錢跟玩一樣的，還在乎這點小錢嗎？記得單位周宏明書記私下勸我可要想好：“你這是正式退休，不能復工的，十年有很多變數的。”
時間充裕了，操作反而失誤增多，該買沒有買進，該出貨沒有及時賣出，認為有時間等明天吧，結果喪失機會。還頻繁做短線，除去“路費錢”，沒有賺什么錢。
怎么辦？是割肉斬倉，在千點以下再撿回來，還是嚴防死守，或補點倉以攤低成本。
胖大姐將手中股票全部斬倉出局，獲得不少人的贊許和佩服。同室大部分股友舉棋不定。我則死守，認為要在別人恐懼時貪婪一點，榮獲“股票收藏家”美稱。
1999年上半年，盤整近兩年的股市，整體仍跌跌不休。尤其是5月8日美軍轟炸我國駐南斯拉夫大使館，國內、國際局勢緊張，市場擔憂情緒加重，A股雪上加霜。5月18日，滬深市綜指跌至1059點和310點，較1998年6月3日的高點，分別下跌25.4%和24.9%，不少股票和基金先后跌破發行價。
證監會官員們面對如此少見的跌法，坐不住了，經過認真調查研究分析后，認為不能聽之任之，要積極主動、旗幟鮮明、態度堅決地采取有效政策措施，推動市場健康發展。
5月16日，經過各個方面的協調和修改，國務院正式批準了“六條主要政策”建議。
5月19日，在日歷上是個普通的日子，但在中國股市卻極不平凡。這天，滬深A股市場行情大爆發，其速度和幅度令人咋舌。上證綜指從5月17日的低點1047點到6月30日的高點1756點，不到40個交易日指數漲700余點幅度高達68%。后經回調，滬指在同年12月的1341點處再次爆發行情，一口氣漲到2001年6月14日的2245點。21世紀初葉，中國股市站上2000點。
這輪跨世紀延續兩年的大行情就是永載史冊的著名的“5·19”行情，令我等股市的“90后”刻骨銘心，難以忘懷。
我記得那天是周三，通常大漲或大跌都發生在周一或周五。我原不想到證券公司去，反正沒有什么行情，不如在家看NBA球賽：姚明對決科比。但為解決午餐問題又來到證券公司，三缺一三打哈。
中午吃過盒飯繼續進行，我抓到一手好牌：主牌四對，副牌還有一個拖拉機，50分踢門坐莊，肯定清光一個。我運籌帷幄埋好底牌，發出一副拖拉機后，眼盯著電腦的婁美女突然花容失色驚呼：大漲了！大家趁勢甩開我，都來到電腦前。
上午滬深指數還在弱勢中靜靜地爬行，個股綠多紅少，成交量稀缺……大家悲悲切切，商量著割肉出逃，婁美女出了三分之一倉位后，問我還要割點嗎？我說：你疼嗎？痛就不要割了。
午后，成交量巨增，東方明珠（600637）、深桑達（000032）等網絡股領頭，其買1～5掛單成千上萬手，賣1～5掛單寥寥幾手幾十手，場外資金如潮水涌入……胖姐反手做多趕快補倉。在下河街做生意的周老板氣喘吁吁跑來加倉。婁美女將上午拋的倉位補回來后，對我說晚上請你吃飯，謝謝你的金玉良言。
當天滬市收于1109點，上漲51點，深市收于2662點，上漲129點。
其后幾天，股市繼續上漲、連拉陽線、大盤紅彤彤。大家慣性思維，管理層該吹冷風了，不知會有幾道金牌來降溫?
6月10日，央行宣布第七次降息。6月14日，證監會官員發表講話，指出股市上升是恢復性的。6月15日，《人民日報》發表特約評論員文章《堅定信心，規范發展》，再次強調股市是恢復性上漲，要求各方面要堅定信心，發展股市，珍惜股市的大好局面。不久，管理層又放出三類企業獲準入市的利好。
這一連串的利好下，6月25日，兩市成交量竟達830億元，創歷史紀錄。股市老口子都知曉，股市到處是陷阱，唯獨成交量做不了假，量為價先，天量后面有天價，將領著“5·19”行情走向更高更遠。
在這輪行情中我得到了實惠。行情之初先后買進10000股真空電子（600602，俗名電真空，現名云賽智聯），價位在7～8元左右。這滬市老八股之一，拆分后股價不高，股性活躍，是我買賣的第一支滬股，賺了些錢。現漲到18元多且含權（送配股和分紅），我舍不得拋。高拋低吸講得容易，操作起來難啊！不如做滿整段行情。
然而天有不測風云，空頭反攻倒算來了。7月1日滬市狂瀉128點，深市后撤298點，剛吃了幾天飽飯的股民，慌不擇路，跑、跑、跑，之后陰跌至12月底的1341點。這一切皆因7月1日《證券法》開始實施，早先違規資金必須撤出。實際上，該撤的早就撤了，全是可憐的散戶們“杯弓蛇影”，自己嚇自己，將“5·19”的勝利果實拱手相讓。
然而5·19行情還未完，2000年第二波更猛烈，還在繼續著“科技股”和“網絡股”的神話，像海虹控股（0503，現名國新健康）、億安科技（原名深錦興0007，深A首個超百元的大牛股）。加之2001年一季度中國經濟表現非常好，GDP同比增長8.1%，與世界經濟增長減緩形成鮮明對照，2001年6月14日上證指數摸高到2245點，創歷史新高，后隨即開始下跌。
致命一擊的炮彈卻是“國有股減持”，它拉開了2001至2005年A股市場持續五年熊市的序幕。
我可能是這輪行情的幸運者，持有的電真空股票，一路上行至30多元，仍不肯撒手。但兒子結婚要新房，加之我已退休，沒有必要住在單位附近，也想換一套大點的房子，故將電真空等盈利的股票拋出，在烈士公園附近買了兩套房子，加上兩間雜屋共230平方米。
微利和被套的股票，堅定持有、不斬倉、不割肉，我認為中國股市是多頭市場（當時沒有股指期貨，不能做空），手中有股，心中不慌……
（系列文章，未完待續）
*特別提醒：股市有風險，炒股須謹慎。本文僅為個人股市回憶，不構成任何投資建議。
參考資料：
《冰與火——中國股市記憶》，李勇 哈學勝/主編。